腐草5号······

泰拉历1093,卡兹戴尔,当地时间:12月24日21:27

黑夜,正在燃烧,眼前尽是寂静而无边的黑暗也无法吞没的火焰;硝烟的味道撕扯着森林里厚重的寂静与寒冷的空气,鲜血的味道自雪地上弥漫,最后随着又一个灵魂的归去一同浸入大地……

满腔的哭喊与哀求被无力感扼在咽喉,只得感受它们渐渐地囤积在眼眶中后缓缓划过脸颊……

纵使在悲伤中向眼前模糊的身影伸手挽留,却依然只能看着自己和他的背影渐渐远去,近乎昏迷的无力感从未能够真正地掩盖悲伤,更不能阻止自己为悲伤所牵动的挣扎……直到一个身影自黑暗中突显,鲜红的双角引导着两抹寒光撕裂了那个身影……

“阿尔!阿……尔……”希夫自噩梦中惊醒,高举起的左手伸向熟悉的天花板,仿佛尝试着挽留一个早已离去的存在。自梦中归来的悲痛尚未离开他的胸膛,希夫依旧感受着它依旧在自己的身体内撕扯着什么……

“阿尔……”希夫默默地放下左手,遮住闭上双眼,感受着一丝温热划过眼旁,直至耳旁与发梢,最后滴落在枕头上……就这样,希夫开始准备再次面对新的一天。

泰拉历1097年,罗德岛本舰,当地时间:11月27日10:34

“动作再快一点!剑的位置再高一点!”在宽阔的训练场地的一角,稀少的照明灯光与阴影共同围护出一片偏僻的空间,而一个蓝白色的全息投影静静地站立在那里,作为唯一的色彩为此平添许多幽寂,而全息投影的前面,则是这片空间中唯一应证着时间的脚步而切裂着寂静的存在……

一个厚重的轮廓在光影之间划过,灯光与阴影交替着描绘它的形状、划过的空气抚摸着它的表面,在另一抹为微光所勾勒的线条的引导下,厚重的巨剑划过全息投影举起的盾牌,野蛮地掠过它的脖颈,随后卷起稍许的尘土,并为地面带来些许的震动以及深长的痕迹。“以及脚步还能更稳一点。”

“这次好多了……”希夫一边喃喃自语道,一边将手中的巨剑立在自己的脚边,厚重而巨大的剑身几乎到达了希夫的肩膀,刚刚希夫对全息投影发起的攻击,与其说是挥舞着巨剑,不如说是背起巨剑后转动身体,使用整个身体让巨剑带动自己进一步的动作……就像是用整个身体挥舞着它一样。每早,在简单地结束洗漱和路过食堂时顺便应付掉早餐后,希夫便早早地来到训练场,尚未完全开放的训练场只有几盏照明灯在黑暗中勾勒着边界的墙壁。希夫并不介意充斥在此处的昨晚的痕迹与孤寂,倒不如说他很喜欢在空旷无人的训练场锻炼的感觉。在完成希夫为自己规定的锻炼目标后,训练场的照明灯往往也会一齐打开,使得希夫流满汗水的金属义肢在空旷的空间中微微闪烁着光芒……随着其他干员陆续来到训练场,希夫也来到了自己熟悉的这个角落,练习或者说进一步熟悉着此刻手中的巨剑。

“386!”随着希夫的一声呐喊,巨剑再次掠过全息投影的轮廓,随后落在满是深长痕迹的地面,再次削去些许的碎块。希夫将手中的巨剑拖立到自己的身边,大口喘着粗气的面庞在剑柄旁不停地起伏,汗水顺着额头的乱发划过脸颊,随着些许的汗水流入眼眶,希夫的视线在一阵刺痛中模糊……模糊的视线探索着昏暗的空间,温热的液滴划过脸颊……希夫不知是第几次的、再次想起了那一夜……以及那个自黑夜中出现的红色双角的萨卡兹,或许每次回想起的那个轮廓都不尽相同,但记忆里那双红色的角却从未改变,也总能推动着仇恨牵引起自己的手脚。随后希夫再次做出那个已经重复了无数遍的准备动作,在模糊的视线中,蓝白色的轮廓似乎也长着那熟悉的红色双角……最后,在昏暗而寂静的空间中、在希夫自己的心中,厚重的巨剑再次划过熟悉的轮廓……

“387!”

泰拉历1097年,罗德岛本舰,当地时间:11月27日11:21

希夫坐在墙边的长凳上,满是汗渍的毛巾搭在他的后颈上吸吮着温热的汗水,只是依旧有些许的汗水顺着希夫的义肢流淌,最后沿着银白色的坚硬指尖搅乱了手机屏幕上的一点色彩。若不是还有些许的汗水挂在发梢,时不时流入希夫的眼眶模糊了他的视线,或许他一次都不会动脖子上的那条毛巾。

“嗯……果然斯卡蒂这种不讲道理的作战方式还是学不来……倒是那个新来的佩洛小姑娘丢的小瓶子有点意思……毒药?算了,总之这种事先准备好的小道具确实能起到不少作用……至于,那个叫炎客的……啧,阿尔好像提到过一个和他很像的人,似乎是个很麻烦的家伙……不过在狭小地形使用短刀,宽阔地形就换大刀了吗?值得借鉴……”

看着手机中的作战记录在最后一个敌人丢下武器跪伏在地之后停止,希夫转身便去摸索放在手边尚未看过的那堆作战记录,这时,希夫才突然意识到有一个沃尔珀的小女孩坐在长凳上的另一端,虽然希夫不知道她已经在这里待了多久,但看着她一边埋怨着什么一边捣鼓着自己左手的义肢,想必她一时半会还不会离开……

希夫想到这里的时候,或许是感受到了来着一旁的视线,那个小女孩也抬起头,仿佛和希夫一样惊讶地注意到了原来自己的旁边还有一个人的存在,只不过不同的是希夫并没有把这种想法表现在脸上……短暂的视线接触后,或许是觉得和一个陌生的鲁珀互相看着这件事让自己很不舒服,又或许只是觉得自己手上的问题更重要,总之,那个小女孩再次低下头捣鼓着自己的义肢。

看到小女孩再次低下头鼓弄自己的义肢,希夫也将视线转移到手边的作战记录,同时继续想着:“装毒药的小瓶什么的果然还是去问问那个叫波登可的小姑娘比较好,毕竟是那种小姑娘都能用的东西,肯定不会和阿还有华法琳这两个庸医搞出来的东西一样危险……至于不方便使用阿尔的剑的场合……或许可以用短刀?还是说考虑一下像之前一样用弓箭?……”

突然,希夫的思绪被一旁传来的杂乱的响声所打乱,视线仅仅只是稍微从手边偏移便捕捉到了散落在脚旁的箭支,顺着散落一地的箭支的牵引,希夫看见刚刚的那个沃尔珀小姑娘的脚边躺着一个箭筒,有几支尚未完全撒出的箭支依旧搭在箭筒的边缘。希夫稍微抬起视线,只看见那个小女孩相比刚刚更加用力地敲打起自己的义肢,微红的耳尖既像是在为自己刚刚的失误感到自责,又像是因为不知何时自己的义肢才能恢复正常而着急;隐藏在短发下的嘴角不停地碎碎念着什么,也不知是在埋怨着自己还是手上的义肢……

虽然希夫对眼前的景象确实没有什么“可怜”一类的想法,而自己更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去想象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小女孩此刻的心情……

“但是……”在希夫还没有想清楚“但是”二字后面到底是什么驱使着自己弯下腰拾起箭支之前,希夫便已经将散落满地的箭支放回箭筒里,随后将其放在那个小姑娘身侧的长椅上。

或许是因为余光透过短发看见了箭筒被轻放在自己身旁,小女孩短暂地将视线从左手的义肢移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希夫,随后又迅速地低下头,继续捣鼓着自己的义肢,不过相比刚刚动作似乎慢了些……

希夫在原地稍微站立了一会后便耸了耸肩,准备回到自己刚刚坐着的地方,同时心里默默想着:“我在这里等什么呢?像个小孩满怀期待地等着夸奖吗?……傻不傻啊……真是的……”

“你这家伙……”在希夫彻底转身离开之前,希夫似乎听见一声细微的言语自身侧传来……希夫微微转过头去,看向声音传来的左侧,随后便看见那个小姑娘此刻正紧紧握着自己左手的义肢,耳尖似乎也比之前更红了些……

“就是……谢……谢谢了……”希夫听见那个小女孩如此低声说到,细细得甚至不确信到底是不是在向自己这样说着。随后,不知为何,希夫意识到自己淡淡地笑了一声。

“(轻笑声)”

“喂?!你!?……你在笑什么呢?!”虽然有些意外,但沟通的建立似乎比两人意识到的更早而且成功,意识到小女孩似乎是因为听见了自己的笑声而误会了什么,希夫随后便转回身来,继续面对着眼前此刻正用稍微有些生气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小女孩,而刚刚那浅浅的笑容似乎还未离开希夫的嘴角。

“没什么……话说,你的义肢,坏了?介意让我看看吗?我倒不是什么工匠,但多少还是熟悉这种东西的……”说到这里,希夫抬起散发着淡淡金属光泽的右臂,尚未消失的汗水与周围淡淡的灯光抚摸着满是划痕的表面、填抚表面深浅的凹痕,似乎无声地应证着它和主人之间经由时间建立的联系……

“不……”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希夫依然注意到了警惕与不信任自小女孩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溢出,拦在了希夫与小女孩之间。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眼神有多么的抵触,小女孩默默地将视线移向一侧,食指自义肢上轻轻摩擦……

“这样啊……”希夫并没有为此感到多少失望或者诧异。或许希夫并不知道这个小女孩曾经经历了什么,不过他确实明白那份最本能的反应往往意味着一段不那么好的经历……糟糕到任何人的任何努力都不能将它彻底抹去,纵使是时间也只能将其模糊在视野的某个角落,同时祈祷着它被重新发现的那一天尽可能的久远……希夫一边耸肩,一边这样说道:“没什么,只是我自以为是地多管闲事……”

“不……不介意……我不介意。”就在希夫说完那套糟糕的道别说辞之前,小女孩用比之前更加细微的声音说道,只不过……至少这次,对于这个正在慢慢改变的女孩而言,这细微的改变终于成功地说出来了。

泰拉历1097年,罗德岛本舰,当地时间:11月27日11:47

“所以说……红云小姐的右手就是因为那件事才变成现在这样的吗?”希夫一边捏住手中的箭头充当着螺丝刀,一边低头说道,时不时停下来检查一下螺丝的松紧。

“都说了别叫我小姐啦!叫我红云就好了,不然这个词总让我想起那个让人不舒服的萨科塔。”红云的右手撑在大腿边上,裸露着褪色伤疤的洁白小腿和满是柔顺的黄色毛发的尾巴随着不同的节奏摇摆着。

“啊,抱歉,抱歉……”说道这里,希夫放下手中的箭头,随后伸手在随身的包中摸索着润滑油,慢慢地滴加在手中机械臂的缝隙中。“这样看来……红云也是一名优秀的猎人啊,能在那个年龄独自狩猎那种猎物的猎人可不多。”

“也?”红云歪着头看向身旁的鲁珀,橘色的眼睛似乎在寻问着什么答案。“话说,我从刚才就想问了,难不成你之前也会用箭头当螺丝刀吗?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不过似乎只有熟悉弓箭的人才会这么做……部落里的老人常常教我拿箭头当小刀什么的。所以……你也是猎人吗?那你的手也是……”

“哦,不,并不是……我只是一名不入流的近卫干员而已,”希夫打断了红云的询问,只是无论是他在之前简单的道歉,还是他在说着此刻的谎言,他都从未看向身旁的沃尔珀小女孩,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自顾自地做着手中的工作……他从不介意表示友好,但他也从不尝试和别人建立起更深的联系。“这些都是别人教我的……对,是一名叫阿尔特留斯的干员教给我的,他之前是一名猎人,现在也是一名狙击干员,和红云差不多吧……至于我的手,和红云一样,确实也是一位仇敌夺走的,只不过我却现在还没有再找到过他……还没有完成我的复仇……”

希夫一边用愈来低沉的语气说着,一边默默地握紧了手中的油罐,满心的悔恨似乎和此刻缝隙中的润滑油一样,自缝隙间溢出,在表面上四散而显。

“复仇……”红云似乎感受到了此刻弥漫在希夫四周的压抑感,默默地念着这个自己曾经常常听到的词……常常从自己的口中听到的词。“其实有时候我在想……部落里的老人常常说,荒野对所有的生命都是平等对待的,所以不要为生命的逝去而难过,因为他只是履行了自己的命运,正如他曾经夺取了其他的生命一样……可是……可是,我却不知道如果不那样做,不去为逝去的同伴复仇,不去夺走仇人的生命,这种事真的好吗?……又真的不好吗?”

似乎是此刻才意识到了正满溢在四周的压抑感,又或许只是终于注意到了流落在自己手上的润滑油,希夫将流溢在表面的润滑油擦去,随后递给红云,尝试就此终止此刻交谈的词语与无声的压抑:“红云,给,你的机械臂我已经修完了,至少已经能用了,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之后去找工匠维修一下……还有,这种润滑油……味道比较大,你不介意的话最好了。”

“啊……啊……谢谢。”不知到底是因为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机械臂就已经贴近了自己的脸颊而惊讶,还是因为又别扭地说了句自己曾经不常说的话。总之当红云接上自己的机械臂后,她早已忘了刚刚沉重的话题与压抑的气氛,只是在转动了几下机械臂后,又用有些奇怪的比喻称赞了几下希夫的手艺:“至少比驮兽咬过的感觉要好。”

“话说……现在红云是要去干什么呢?”希夫似乎是为了彻底驱散刚刚压抑的气氛,随后一边收拾着手中的工具,一边提起了一个新的话题。

“没什么,因为没有什么任务,所以今天就是把箭都射完,然后去吃个午饭,最后再去找送葬人……啧,一想到还要听他说一大堆关于我的什么人身安全问题一类的话,我就头疼……要不是他一直不让我出去,我也不至于把箭和时间都浪费在木头靶子上了……啊,不过听说今天有从野外打来的新鲜兽肉吃。那……你……你叫什么来着?你又要去干什么?”

“哦,对了,我还没有说过我的名字……希夫,我叫希夫。之后……大概训练一会就回去了吧?啊,有机会的话,今天中午我也想尝尝你说的新鲜的兽肉什么的。”

“好吧,希夫……我挺喜欢的。”红云拿起手边的箭筒与长弓,从长椅上跃下。随后回过头来,微笑着对希夫说道:“那之后有机会再见了,对了,记得以后有机会介绍介绍你说的……阿尔特留斯?总之就是那个猎人让我认识认识……你人挺不错的,他应该也挺不错的吧?”

“嗯,我知道了。”看着红云渐渐远去的身影,希夫叹了口气,再次拖动起立在长椅旁的巨剑,心里默默想到:“看来以后得注意别再和那个小姑娘接触什么的了……阿尔特留斯……(冷笑声),希望他不会介意我在他身上撒谎吧。”

之后,和往常一样的,希夫走回自己熟悉的那片阴暗的空间中。再之后,也和往常一样的,希夫在寂静的深夜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在深夜的食堂中再次出现在别人的视野里。最后,和往常一样的,他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宿舍,而这是一天之中宿舍门第二次被打开。以及……和往常一样的,他身边并没有再出现过一个黄色头发的沃尔珀小姑娘……

就和他身旁似乎没有出现过任何人一样。

泰拉历1097年,罗德岛本舰,当地时间:12月1日14:57

希夫拿着体检结果的报告走在医疗部的走廊里,今天是希夫每月例行体检的日子,只是在今天的体检结束后,为希夫确认体检报告的医疗干员通知他说医疗部希望今天能占用他的一点时间,在体检结束后前往另一处地方,当然如果坚持拒绝的话也是允许的,只是……

“只是凯尔希医生希望你能去……”希夫一边翻弄着手中的报告,一边呐呐自语着那个医疗干员刚刚对自己说的话。“(叹气声)……我到底是要去干什么啊?……”

希夫低声地埋怨着,此刻却已经到达了那个医疗干员说的地方。这里是医疗部内一间普通的办公室,办公室前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女孩,漂亮的鹿角表明了她是一个埃拉菲亚,至于那隐藏在灰色秀发下的阴郁的眼神,却让人不会想再进一步地去了解除此以外的什么。希夫坐在办公室门口另一侧的长椅上,打量着头上挂着的名牌:“心理治疗师:Nightmare Fireflies”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打开了,随后从里面走出来了两个人:一个是有着白色长发和身材高挑的女人,一个是有着褐色皮肤和白色短发的男人。那个男人在打开门后刚注意到了看向这边的希夫后似乎短暂的吃了一惊,之后却也没有多说些什么,跟着他身后的那个女人也只是看了看坐在门口的希夫和那个埃拉菲亚女孩,随后似乎和男人耳语了一些什么,最后便一起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处。

这时,从房间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叙拉古口音:“门外的是守林人小姐和希夫先生吗?抱歉让你们久等了,现在,请进吧。”

希夫等着那个叫做守林人的女孩走进房间后才起身跟进去,随后希夫看见她站在办公桌前的左前方,似乎等待着桌后的男人解释些什么。办公桌前是两张面对面的沙发,中间则是玻璃的茶几,桌后的男人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示意让希夫和守林人坐在那里。以及……这时希夫才注意到,除了口音,他的装扮确实像是家乡的那些西西里人喜欢的风格。

“好吧,二位,唐突地请求占用你们的时间真是抱歉。不过还请放心,我们也是在确认了两位正巧今天下午都没有什么工作后才邀请二位的,不过如果有什么要紧的私事的话,也请不要介意,随时离开就好。”

男人说完这一段后似乎等待着希夫和守林人的回应,不过他们两个依旧只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只是在等待着他何时再向他们解释点什么。

“嗯……那么,看来还是直入主题吧,我是Nightmare Fireflies,一名心理治疗师,而阿米娅小姐和博士则希望我能协助二位相互之间聊一聊……”

“只是……聊一聊吗?”守林人问道,低柔的声音似乎最是符合着那阴郁的眼神的。

“是的,只是聊一聊……而且守林人小姐,博士也告诉我,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希望您能和别人说上几句话。博士似乎真的很担心你。”

似乎是因为在回答中听到了博士的意见,所以守林人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此刻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用灰色的秀发遮住了自己的双眼,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不过实际上为什么要让二位相互之间聊一聊,我也并不清楚,不过我想既然阿米娅小姐和博士都能统一意见的话,那么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所以……二位介意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吗?”

“不,没什么,我也相信博士和阿米娅。”希夫回答道:“您好,我是希夫,这是我的本名也是我的代号。”

“你……你好,我是守林人,狙击干员。”

“…………我似乎在几次行动中见过您。”

“…………是吗?”

沉默,此刻的房间中充满着沉默和自其中滋生出的尴尬,而桌后的那个男人此刻却说道:“既然二位已经初步认识了对方,那我想我也没有什么好做的了,也就不打扰二位交谈了……如果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坐在门外的长椅上。”

说道这里,男人已经来到了门口,准备离开房间。“不过……二位在一起闲聊的时候,不妨猜一下为何想让二位交谈一次,毕竟就连我也不是很清楚嘛。”说完,那人就关上了房门离开了。

希夫此刻正尴尬地坐在守林人小姐对面,因为此刻不敢直视守林人的面庞,所以希夫并不确定她是不是正在看着自己,更不清楚她此刻是否和自己一样感到尴尬。

“那么……希夫先生?您觉得博士和阿米娅小姐为什么要让我们谈一谈呢?我相信博士也相信阿米娅,他们是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的。”守林人坐在沙发上,双手叠在膝头上,用与往常一样低柔的声音说道……不知为何,守林人看着眼前的男人,莫名熟悉得仿佛不像是只见过几次的感觉……

“抱歉……我并不知道……总不能是因为咱们两个眼神很像吧?”希夫此刻终于敢正视着面前的女孩,看着她满是阴郁的脸庞半开玩笑地说道。

“眼神吗?”短暂的沉默后,守林人终于想起,那隐藏在碎发之下的双眼以及那沉默于更深处的愤怒是那么的熟悉……是啊,自己之前确实见过面前的那“人”,自逃离家乡路过的小溪旁、自每日清晨的洗漱台前……或者说,只是见过一个同样被仇恨所扼住的灵魂……随后守林人继续说道:“希夫先生……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和你说过类似的话,可我听博士说过……博士说我的眼中尽是忧愁与愤恨,博士也说这是因为我眼中的景象还想停留在我的家乡……那片广袤而寂静的森林,它本来是会让我感到平静的景象,可每时每刻当我意识到自己再也回不去那里的时候,我的心中就会溢出无限的愤恨与痛苦,就像是森林深处燃起的夜焰……”

“我很抱歉听到这些,但我想……这片大地之上的我们都曾失去过什么,也都会因此感到难过,这很正常,也很无奈。”

“是的……只是,希夫先生,博士告诉我,感到难过很正常,但若是彻底被某一天的阴影所笼罩,那却已经是另一件值得难过的事情了。而我,似乎也从你的眼神中看见了博士告诉我的那种阴影,而且似乎更加浓郁……或许,你也和我一样,在寻求着复仇,寻求着某一天的结束,不是吗?”

似乎是为这突然的提问所惊讶,希夫并没有立刻回到这个问题,而在短暂的沉默后,希夫慢慢说道:“或许,是吧……是啊,复仇……有人夺走了我最珍贵的事物,所以我选择向他发起复仇,直至我或者他的死亡才能阻止。这对于我来说,合情合理……我想你应该能理解这种想法吧?守林人小姐。”

“嗯……之前的我,为了复仇,我需要力量,所以我才来到了罗德岛,我寻求能帮助我复仇的力量……我本以为博士会是我寻找的力量,可他却一直想让我放弃复仇……我不是没有想过这种事,因为我相信博士,我甚至想过如果不去想那么多,只是跟从着博士对我的希望,我是不是能更轻松一些……但我做不到,每次闭眼的时候我都会梦到森林中的无数个夜晚,随后便是那一夜吞没了整片森林的火光和混乱的交战,倒下的同伴和那群乌萨斯人的尸体叠在我的面前,每次想到那一夜,我都对我自己感到恶……”

“不……别说了,我知道……我明白那种感觉……他们或许只是不希望我们为了一场苦难再去经历另一场苦难,我很感谢他们这样为我们着想,可事实是,我们却从来没有离开过发生苦难的那天,它会伴随着我们很久很久……久到我们看不到那一天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久到我们似乎只有选择复仇才能真正离开那一天……久到不是因为一场苦难再去经历另一场苦难,而是为了结束最痛苦的苦难才选择更轻松的苦难……”短暂的沉默后,希夫继续说道:“难道……不是吗?”

“我想……他们所担心的正是不能用他所能接受的方法帮助我们脱离那一天吧……那么,希夫先生,请允许我再问一个奇怪的问题:希夫先生,您也是会为了复仇而选择死亡的人吗?”

“为什么……(冷笑声)……”

希夫冷冷地笑着说道,额头抵在交叠的双手上,双手交叠的阴影笼罩着他的面庞,或许此刻,守林人才第一次在那隐藏在阴影下的表情看见了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最真实的那一面……悲伤、愤怒、悔恨……或许也是最与自己相似的那一面……

“为什么不是呢?”

档案节选:

据悉,希夫干员自萨卡兹双王内战时期便受雇于巴别塔,并依靠其卓越的射击技巧作为一名狙击干员在攻坚战、猎首行动、伏击战中多次取得优秀战绩。

后隶属于同样拥有优异战功的萨卡兹百强青年、巴别塔最优秀的战士之一:阿尔特留斯的小队。意外地,尽管具体原由尚未得知,但仅就结果而言,性格沉稳的希夫干员很快便于曾被其称为“野蛮粗鲁”的阿尔特留斯成为了好友,过去常有人看见希夫一边埋怨着阿尔特留斯每次行动回来都喝的酩酊大醉,一边把他扛回自己的宿舍。

只是可惜这段轻松的时期自阿尔特留斯的小队在一次行动中在森林中遭遇敌方的突袭而便一去不返,根据幸存者的表述,那次战斗中,身为队长的阿尔特留斯在遇袭后迅速组织小队进行反击,而在迅速确认了形式对其小队绝对的不利时,阿尔特留斯成功地组织小队进行反击与撤退,而在成功制造突破口后阿尔特留斯选择自己亲自率领一部分成员为剩余的队员断后。

而正是在这个过程中,干员希夫的右臂受到严重损伤,但其在失去战斗能力后依旧坚持与阿尔特留斯一同断后,在短暂的争执后阿尔特留斯选择将干员希夫击晕,随后便将其托付于其他队员。

而在第二日清晨,后续的支援小队赶到并清理战场时,敌方早已离去,在为厚雪与晨曦所覆盖的林地中只留下了昨夜作战的痕迹……以及阿尔特留斯的尸体和遗留在其身旁的其曾经的佩剑。

自那次圣诞节后,干员希夫的右臂、微笑以及挚友永远地被埋葬在了那一夜的雪下,取而代之的是一支金属义肢和那把曾属于阿尔特留斯的巨剑。

尽管在金属义肢的协助下干员希夫依旧可以作为狙击干员而参与作战,但其自那次事件起便坚持使用阿尔特留斯的巨剑作战。自那时起,干员希夫花了很长的时间熟悉如何使用那把几乎和自己一样重的巨剑,在经历了近乎没有停止的物理强度训练、以无数已有的作战技巧为参考而思索更合适自己的作战方法后,干员希夫终于拥有了一套能够让自己熟练使用那把巨剑的技巧。

据曾与其一同作战的干员所说,干员希夫使用那把巨剑的样子,就仿佛不是剑作为希夫的一部分受其使用,更像是希夫作为剑的一部分帮助其挥舞一样。

而尽管已经成为了一名合格的资深近卫干员,干员希夫却从未停止进一步训练自己的物理强度和作战技巧。

“他现在这样,或许是因为他从未真正地自那一夜离开那片雪林……”—前阿尔特留斯小队某成员。

“我【哥伦比亚俚语】答应过队长让那小子活下去的,【哥伦比亚乡间用语】,阿尔特留斯的命可不是用来换我让他失望的……”—前阿尔特留斯小队副队长


客观的来说,这种疗法的进行很顺利,但还远说不上成功。我很感谢博士和阿米娅小姐愿意让我继续尝试这种疗法,但我想在此之前,博士和阿米娅小姐,尤其是并未对此过问的凯尔希医生,应该都很清楚,心理上的问题很难处理,一是因为我们不能轻易地处理病灶,二是这往往需要漫长的时间。

根据希夫先生与守林人小姐的实例,我们已经确认了“通过让两名同样患有战后应激创伤的人员,在并未有明确目的性的条件下交谈,可以协助其触及并改善心理问题”的理论是可信的,流行在哥伦比亚和维多利亚的新型治疗理论虽然还只是以互助小组的方式存在,但其可能的价值却无可估量,但是不得不承认,这需要很长的时间……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冒犯,但我还是觉得,如果希夫干员能在那次行动中幸存的话,或许我们能见识到更多的成果……

—心理治疗室:Nightmare Fireflies于1097年12月27日提交报告的节选。

泰拉历1097年,乌萨斯边界处某村庄,当地时间:12月25日9:21

寒冷的空气刺激着希夫的鼻腔,隐约的雾气则拂过他的脸庞,些许的白霜则在轻微的颤动下于发梢掉落……乌萨斯的冬天有时并不似它的诗人们所说的那么美丽,是的,它的土地此刻是如此空旷的雪白,它的天空是如此清澈的寂静,而寒冷的空气又似乎连接着更寒冷的远方……但这只是那群贵族老爷们在温暖的火炉旁才会如此赞美的,而对于那些食不果腹的贫民而言,这更是一场缓慢而寒冷的苦难……自然,对于那些流浪的佣兵团而言更是如此。

“这里是干员希夫,我没有搜索到那些逃脱的佣兵。”希夫对着扶在嘴边的麦克风说道,随后在便携耳机中传来了一名女性的声音。

“这里是干员骑裔,我也没有看见目标。”

“我也是。”

“真的没有一个人看见他们吗?那他们也跑的太快了吧?”

“好,我知道了,请各位干员继续搜索,如果在到达村庄三、四公里外还没有看见他们的踪迹,那么便认定为目标已逃脱,请及时返回,但如果找到了他们的踪迹,请在保持通话的前提下继续跟踪,等待支援。”

“明白了。”

“我也明……”

还未听完所有同事的答复,希夫便已把耳机摘下,他似乎没那么喜欢在空旷的原野上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但自己却看不见他们的感觉……

“嘶……呼……”希夫深深地呼了口气,今天早上,当罗德岛接收到临近办事处发出的有关于一伙流浪佣兵尝试袭击村庄的报告后,罗德岛立刻组织了一队干员前去协助村庄抵御那伙强盗。希夫和大多数被选中参与行动的干员并没有什么怨言,这种事罗德岛做过许多次,尽管许多人只是隐约明白这是为了实现罗德岛的某个理念、为了一片更好的大地,但他们也乐意为此辛劳。因此许多干员都参与过类似的行动,希夫也一样,甚至他参与此类行动的次数比其他干员都多得多,只不过他参与的理由更简单,也更清楚……

“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找到那个杀了阿尔的萨卡兹混账……”阿尔在荒野上自顾自地说着。慢慢地,希夫已经到达了荒野的边界,再向前,则是在中心区域存在着乌萨斯与卡西米尔边界的森林。

罗德岛在接到通知后赶来的非常及时,而对于那群佣兵来说,当他们发现自己的敌人不再是一群身弱体虚、装备残缺的民兵,而是一支装备精良的罗德岛小队后,那群强盗便在短暂的交战后像他们突然出现一样,迅速地逃离了。而罗德岛为了避免那群佣兵再次袭击村庄,便决定在附近地区搜索逃离的那群佣兵,以绝后顾之忧。

“他们或许会觉得乌萨斯官方势力不好在乌萨斯与卡西米尔的边界附近动手动脚,所以跑到了这里……他们很聪明,只可惜,但他们没有想到罗德岛是一个不需要被这种事束手束脚的组织……”希夫蹲在森林的边界查看着一个并不清晰的脚印,但覆盖在上面薄薄的新雪则证明这是一个新的脚印。“更没有想到原本能够隐蔽住他们脚印的大雪在森林里,在这些大树下就没那么管用了。”

希夫凭借着自己曾经身为猎人的经验很快便找到了更多自己所需的线索,那一刻,他甚至感到一丝转瞬即逝的骄傲。

“这里是希夫……”希夫从大树旁站起,随后打开通讯设备,准备告诉自己的同事自己已经找到了目标的线索,接下来便是……在希夫还没有清楚那个将在自己的思绪中冒出的语句到底是什么时,一支弩箭划过寒冷的空气,擦过希夫的脸颊,损坏了挂在希夫耳边的通讯器后,最后射中粗糙的树干而激落了树梢的点点白雪。

“你他妈疯了?!我让你继续跑你没听见吗?!”

“可是!……”

“没有可是!不想死……”

远方的树木后隐约传来两个人的争吵声,但希夫此刻却不再在乎着这理应让他感到意外的声音了……

“红色的角……那个形状……”浓厚的雾气自希夫的尖牙间喷涌,睁大的眼睛在暗红瞳孔微微的震颤中扫掠过眼前的景色,不知是因为脸颊上的伤口将血顺着皮肤滴入自己嘴中,还是因为自己早已激动的止不住地颤抖,希夫觉得自己的嘴中有些干涩……

早已顾不上刚刚中止的通讯,希夫比以往更加像一名狂热的猎人一般在森林中追逐着刚刚出现的红色双角……

泰拉历1097年,乌萨斯边界处某森林,当地时间:12月25日9:43

在一片银装素裹的森林中,寂静在一阵突兀的骚动中被打破,这群不速之客的身影在树干与灌木丛间时隐时现,焦急与恐慌化作一阵阵的白雾在他们头上飘散。

“啊!……”突然,他们之中的一个成员被隐藏在厚雪下的石块所绊倒,踉跄的步伐在雪地上划上诡异的痕迹。

“【卡西米尔粗口】……你怎么现在这个时候倒了?”倒下的那人前面的另一名成员一边叫骂着,一边回头跑向自己的同伴,试着将他拉起来,继续逃离尚不知是否已经威胁到自己的敌人……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敢于帮助自己的同伴。

可在倒下的那人还未握住伸向自己的那只手,他却感觉到了原本被覆盖在自己脸上的雪水所模糊的轮廓骤然消失,当他透过愈加透明的雪水看清眼前的景色时,他却突然觉得有一阵温热而粘稠的“雨”猛烈地淋湿了自己……现在,他看见自己的面前是自己同伴跪倒在雪地中的下半身,而他的上半身则在不远处痛苦地挣扎着……

视野,此刻正在变红……

随后,希夫踩着那人的后背,将手中的巨剑野蛮地透过那人的身体插入地面……激烈的挣扎与绝望的惨叫并没有持续多久变成为了奄奄一息的呜咽……

“【乌萨斯粗口】!!!”希夫看见另一个人高举着斧头冲向自己,随后,像是自己曾练习过无数次的,希夫用肩膀扛起手中的巨剑,巨大的剑身在希夫身体的转动与步法的配合下刺向身前。那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敌人动作竟然如此迅捷,况且隔着巨大的剑身,自己也无法攻击到真正的目标,就在他从惊慌无措转向思考如何躲过或者挡住这一击之前,他便觉得自己的身体向后倒去……

太迟了……

那人被希夫用巨剑钉在身后的树干上,鲜红而温热的血液沿着剑身滴落在希夫低伏身躯的脸颊上,嘴角喷涌而出的浓雾与鲜血散发的薄雾一同消散在寒冷的空气中。

在希夫还未来得及将巨剑从树干中拔出时,一支弩箭划过希夫的身旁,射在面前的树干上……

“我看你手里没了那把破剑还怎么打!”身后穿来的怒吼,促使希夫离开手中的巨剑,迅速地躲在粗大树干之后。

“【哥伦比亚粗口】!来啊!杀了我啊!”那人一边喊到,一边继续向树干射击,尝试将他的敌人逼入死路。可是,突然,自树干后出现并不是一个穷运薄命的敌人,而是一个小小的阴影……那人用弩身挡住那个阴影,可那阴影却并不是一把飞刀或者炸药,只是一支脆弱的玻璃试管,但那一触即碎的试管却在碎裂的一瞬间散发出暗紫色的雾气,瞬间笼罩住了那人……

是毒气……

希夫趁着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雾气熏的无法行动时,拾起脚边刚刚那人的斧头,迅速地冲向前方雾气中尚无法搞清楚到底发生什么的那人,随后,希夫感觉到了那向上挥挑起的斧头击碎了什么的触感……那人的身体随着消散的雾气倒在雪地中。

希夫并没有过多的理会身后发生的骚乱,他知道自己真正的目标还没有逃跑……突然,希夫只觉得身后有一阵微风吹向自己,他急忙向前翻滚出去,但却还是感觉到背后留下了两道剧痛撕裂着的伤痕……

“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我已经等这一天等很久了,你这同样该死的狼崽子……”

希夫在远处回过头来,看见那红色双角的主人正站在自己的不远处……正如自己无数次的受噩梦所折磨与数不清的为复仇所祈愿时一样……站在自己面前。

希夫并没有理会他的发言,转身奔向插在身后树干上的巨剑旁,随后,在木屑与鲜血的簇拥下,巨剑掠向身后,激起飞雪……可那人并没有像希夫所设想的一样被巨剑劈中,他只是向后一跃,便躲过了剑锋,随后迅速地冲向希夫。

希夫再次将巨剑抗落在肩上,像自己刚刚将一个人劈成两半时一样地挥舞着巨剑,厚重的巨剑与锋利的双刀在寒冷的空气中碰撞……掠向身侧巨剑并未成为那人的机会,在他再次冲向希夫的时候,希夫又将巨剑拖向身前挥舞而起,掠向天空。而在随后,又在后撤的步伐中将其顺势劈下,这次,他终于为自己的敌人胸前留下了一道深长的伤痕……

“不错……你比之前强一点。”那人似乎并未理会自己的伤口,漫不经心地说道。“所以……你的朋友曾经拿着那把剑杀了老东西,现在你又要来拿它杀了我?很好……很好……”

希夫依旧没有回答那人的话语,他此刻只是举起了自己的武器,摆好着自己的架势,怀抱着无底的仇恨,期待着噩梦的结束。只是……让希夫不明白的是,透过刀锋看去,那个人的眼神……同样像是燃起着隐藏在阴影下的夜焰,正如守林人小姐曾经形容自己的眼神一样,满是愤怒与悔恨……

希夫并不清楚为何如此相似的眼神正在相互凝视,但他知道,马上,自己和他之间便会有一个了断……

刀剑的碰撞声比想象中的更激烈,伤口的疼痛也并非预想中的一样可以忍受,已经流下的血液逐渐凝固,新雪覆盖在这暗红色的旧雪上……希夫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和那人交手的第几回合了,血液混合着汗液模糊了希夫的视野……是啊,这种感觉……就像是那一晚一样,一切都被毁了的那一晚……

希夫再次挥舞起肩上的巨剑,只是这一次,自己掠过的不再是一个虚幻的身影,而是自己最真实的噩梦、自己梦寐以求的复仇……不知为何,那人的身体这次并不像之前几回合一样敏捷,而是被一个踉跄取代了敏捷的步伐,毫无意外地,希夫终于刺中了他……希夫疲惫不堪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如何被剑身贯穿,他吐的鲜血如何顺着剑身流落雪地……随后,也同样无力地看见,那个人如何抓住剑身,如何逼近自己,最后如何将手中的长刀刺向自己……

在喉颈隐约传来的一阵温热的触感后,希夫倒在了身后的树干上……他似乎隐约中听见了那人对自己说了些什么,但他已经不在乎了……更没办法在乎了……希夫渐渐觉得自己被薄雪所覆盖的身体也愈来愈暖,就仿佛身处自己曾和阿尔一起喝酒的酒馆一样……最后,在一抹微笑中,希夫喃喃道:

“你不觉得今年的圣诞节也很快乐吗?阿尔?……”

泰拉历1097年,罗德岛本舰,当地时间:12月25日15:32

骑裔看着眼前的女人翻阅着自己刚刚提交的报告,在她以往的记忆里,像凯尔希医生一样难对付的人并不常见……至少,她并不会比Green Fireflies差多少。

“好的,骑裔小姐,我已经看完了您提交的报告。”凯尔希合上手中的报告单,说道:“我相信这些报告似乎已经足够准确,准确到足以成为我们在这次事件中的又一个窥口。”

“如果您能满意便最好不过了,所以……”骑裔用自己曾经常常看着Knight Fireflies一样抵触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女人,继续说道:“您现在愿意让我走了吗?”

“自然,虽然您的眼神似乎透露出您对于自己的需求有多么的渴望,但我还是想要问您一次。”凯尔希说道:“您愿意保证这份报告至少在您眼中的准确无误吗?”

“是的,我能。”

“那么,好的,我已经没有任何权利甚至是义务限制您了。如果您想,那就请离开吧。”

“谢谢……”骑裔走到办公室的门口,打开办公室的门,而在彻底离开之前,她继续说道:“还有,我很抱歉。”

“我接受您的道歉。”凯尔希坐在办公桌后回答道,却并没有再看向骑裔一眼。

“你甚至不知道我为何而道歉,你就这样接受了?”

“不,正是因为我知道了,所以我才会接受你的道歉,而不是让S•W•E•E•P去找您的麻烦。我,无所不知。”凯尔希说道:“况且一个便携担架而已,还不至于您这样隐瞒,更不至于让我如何为难您,所以我接受了您的道歉。”

“很好……无所不知……”骑裔继续说道:“那么,请告诉我,我为什么会看见那两个人那时都是……笑着的?”

“……”凯尔希短暂的沉默了。

骑裔还未等待凯尔希的回答,便关上门离开了,走之前,她喃喃道:

“老不死的……她似乎也没比你好到哪里去……但是我答应你们要去经历的事情可不只是再应付一个老东西……”

说罢,骑裔便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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