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stima-5

博士:
早上好,中午好,以及晚上好。
也许你会好奇为什么我又用这种古老的通讯方式,不过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
我想讲讲那些孩子们。

事实证明了你的设计相当有效,比起名义上的十三年制学校,“桦光”更像是一所大学,或者说,一个没有任何政权干涉的跨地区学生组织,一个学术化的知识互通平台。
罗德岛制药确实有让时代倾倒的潜质,不过,我想我们都知道,对这片苦难的摇篮而言,这还远远不够。

六个月的任教……不知不觉已经半年了啊。
离开拉特兰以后,我还是第一次一个地方待这么久。
你最开始让我留下时,他们大多数都理所当然的显得有些木讷,不过仅仅半个月后就他们就显得开朗了起来,也许是熟络了吧——他们都是好孩子。
我只在拉特兰圣座学院,伦迪尼姆皇家军事学院,以及大炎国立中央大学这种享誉已久且拥有悠久历史的院校见到过如此热烈的讨论氛围。
孩子们的创造力,积极性比我想象中的要强得多。

尽管他们的理论水平显得不足,但他们对于知识的热情仍然让我为之惊讶。
你往哥伦比亚去的这四个月里,孩子们在凯尔希的批准下自发的举办了四次学习读书会,两次艺术节,一些十五、六岁的大孩子们还在舰内干员的支持下发起了数次带有一定程度专业性质的辩论赛和研讨会——老实说,这已经大大的超出了我的预想,而且……这证明了一件事情:我们的想法没错。

当然,你会看到我留下的报告文件的,所以我得试试勾起你的兴趣——孩子们的冬日艺术节。
不像一般的校园活动,也许是因为自发的组织,孩子们虽然弄得有些杂乱,但氛围却是相当的好,我敢说不比莱塔尼亚的国际音乐会要差。
孩子们的热情——你应该亲自来感受一下。

还在“桦光”教书时的信使
1099年12月1日[

[信封的上方压着一个适用于P.R.T.S.系统的“事相碎片”]


信使拍着自己有些冻僵的脸,拿着一个不锈钢保温杯从录课室里出来,连续的课程录制使她的面部肌肉感到阵阵酸痛,喉咙的肌肉也正隐隐作痛。
她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喝了一口温热的胖大海,然后寻思了一下便往甲板去了。
罗德岛此时正处于莱塔尼亚王国与乌萨斯帝国的边境,而信使上来的时候则是在维多利亚。
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待的有些太久了。


1099.11.29 3:14p.m./雪/罗德岛牵引模块“桦光”

“早上好,博士。”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不过——你应该看见信了,所以我也不那么多废话……”

信使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带着黑色手套的那只手拉下电闸,原本黑暗的长廊变得灯火通明,装裱极富地域特色的画作铺满了长廊的墙壁,信使的身边则弥漫着一种古怪的破碎感。

“博士,我找到了这样的一条时间线……”
“我不确定它能维持多久,我也不确定我的记忆是否可靠,但我相信你曾对我提起的那位女士。”
“走吧。”

信使没有驻足于那些画作,而是快步走向了长廊的尽头。
随着信使的移动,那难以言喻的古怪破碎感也愈发严重,隐隐约约传来一些被扭曲的欢笑声,信使的脚步声此时显得格外响亮。
当信使自长廊拐出时,那种破碎感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春日阳光一般的温暖与黑锁发出的阵阵嗡鸣声。

“这是一条极不稳定的时间线,我无从得知它为何被自时间长河的主干道分离而出,而且它的底层逻辑不足以支撑它继续运作,也就是说,它是架空的,很快就会崩散。”

“博士,你应该看看这里……这片大地的所有长生种都应该来看看。”

视线里出现的仍是“桦光”那风格粗犷的工业风走廊,却被点缀的相当温馨,许多小小的手工艺品被挂在墙壁上展示,色彩并不统一的贴纸遮盖了不少金属的冰冷感,罗德岛制药标志周围也被贴上一些可爱的图案。
信使开始四处闲逛起来,也许是什么缘由,一路上都有遇见过其他人,不过在“桦光”,这也不那么奇怪。

只是这短暂的温馨没持续多久就被打断了。

“莫——斯——提——马——!”

像是要惊天动地一般的大嗓门轰入了信使的脑门,意料之外的事件让信使愣了一下。
然后,正在转身的信使感到自己的左肩被用力地扣住,然后紧随着的就是右肩的重击——随后,伴随着蕾缪乐听上去很生气的声音,信使被使劲的以双肩为着力点摇晃起来。

“你是不是又一次录六个小时的术师课程了?你知不知道这很伤身体的?”
“呃呃呃——”

信使感觉自己可能是脑浆被目前正在发火的蕾缪乐摇匀了以至于组织不出成型的语言来,结果是信使被足足晃了十来秒才勉强靠着墙站稳。
然后,信使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效果显著。

面前的蕾缪乐在看见这个笑容之后,使劲的揪住信使的领子,然后在信使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咚——

信使只觉得额头一疼,猛烈冲击造成的头晕使她往后连退了两步,视野中满是金星,然后信使就又感受到自己的领口被用力往前拉去,伴随着的是蕾缪乐大声的训斥话语。
因为晕眩而晃动的视线中只剩下目前萨科塔那额头红红的怒容。

“啊?你给我解释解释!”
“小乐……”
“闭嘴!”
连珠炮一般的情绪化话语持续到五分钟后才结束,这期间蕾缪乐一直在婆婆妈妈的责问信使的身体状况,只不过因为她每当信使开口就会大声怼回去,信使只好继续干巴巴地笑着。
也只在这种时候,信使会陷入窘境。

终于,信使找到了开口的机会。
“小乐长大了啊,都能使劲给别人说教,想起来关心别人了——不错,不错。”
然后,信使就乐呵呵的看着面前的蕾缪乐像舌头打结了一般支支吾吾起来。

“好啦,我带着博士的记录仪,如果你表现好些那么,我会考虑剪掉这段喔。”
“——你怎么不早说?”
“毕竟我没机会说嘛。额头还疼吗?”
“……呜。”
“呵呵。陪我去四处转转吧。”

……

这里的冬日艺术节,和主世界的区别很大——它其实不只是孩子们的作品展览,而更像是一次氛围和谐而规模庞大的狂欢。
此时于此,所有人都是孩子,尽情地发挥着自己的才艺,展示着自己的能力。
没有规则,没有身份,也没有评委,无论是谁都能找到自己的同好,然后让自己的能力展现出来。
提琴独奏,军歌翻唱,机械装配,设计手稿交换,伊比利亚舞曲,大炎餐饮,食谱分享,甚至冬季行军体验,学术交流会都能看见。
参与进来的所有干员,所有孩子,或许还有些来自各处的他司业务人员,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这时的“桦光”看上去就如某本三流小说中所描述的一处希望之地。

信使站在“桦光”牵引模块的前甲板上,身体前倾靠着护栏,十一月的寒风裹挟着片片雪花拍打在她身上,这使让她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并将尾巴给塞进裤子里以免冻僵了去,也许这天气还让本就不明亮的光环和光翼更黯淡了些。
她低头看了一眼落在衣服上的雪花,也不动手拍掉,而是让注意力转移到远方。延伸到视野尽头的大地被风雪妆点上一层白色,履带轧过大地的声音、呼啸着的风声、偶尔传来的嬉笑声都灌入她的耳中,如人间烟火一般抚慰着信使的精神。

远处的甲板上有一些孩子用固体燃料生了一堆篝火,她眯起眼睛确认了一下那堆篝火的安放合规后,便将注意力放到那些绕着火堆跳舞的孩子们身上。
信使忽的想起一些过去的事,尔后,一些旧日的回音也传入耳中。
“交战,我们会活下来的。”
“铳弹已空,我主荣耀。”
“Amen.”
她好像已经习惯了离别与铭记,且因而不再悲伤,就像感情不被她的职责所需要一般。但她始终还是没能抛下它们,反而在更多更多的磨砺中于她的心底生根,发芽。

啪——
虚空中像是什么破碎的声音传入信使的耳中,这让她惊醒了过来。她环视一周,视野里除去风雪也只有刚刚注意到的孩子们。
于是信使拍了拍自己被寒风吹的有些僵硬的脸,她又摸了摸发出嗡鸣的黑锁。
每当信使停下脚步,旧日的时光便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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